步摇McC

你们并非幸存者
你们永无归宿

【凹凸】【瑞金】《也无风雨》


CP:格瑞\金

Attention:OOC;伪现代校园AU;狗血乱洒;不知所云可能微虐。

全文6800字左右,大约需要六分钟,以下:

  

  

  

  春天过去,梅雨开始,白昼缩短黑夜拉长,梦里仿佛都有雨水滴落下来的声音。

  金背着书包在地铁站的顶板天棚下,看雨水顺着钢筋支撑的玻璃穹顶汇聚成股流下,呼吸被雨水清洗过的空气。睡眼惺忪的城市,水气闻起来潮润润的,凉意丝丝沁入心脾,刚入夏的烦闷燥热也消去大半。似乎还没到上班上学的高峰期,往日里有些拥挤的车厢空落落的,乘客松松散散地坐下来看地铁里免费发放的晨报。地铁里不许吃东西或者喝饮料,但是金清楚地靠鼻子辨认出了身边那位中年人手提袋里的包子是三鲜馅,刚出笼,薄薄的塑料袋上呵一层细密的小水珠。抬头看车厢电子屏幕上滚动上的提示,才意识到今天自己看错时间,急急忙忙就出发了,平白无故少睡了一个多小时。

  血亏。

  地铁到站,金拎起还在滴水的雨伞刷卡出站。时间还有大把可供挥霍,金暂时不想这么早就去教室里坐着发呆,于是脚步一转,乳白色的雨雾里,一把展开的雨伞向学校附近那个绿意葱茏的公园缓缓移动。

  

  公园建成到现在大约已经有十年时间了,植物历来无人打理,随心抽芽,随便开花。平常大妈跳广场舞、大爷打太极的地方尚可勉强作园艺观瞻,越是僻静小路,植物就越恣意。

  金当然不要走大路。

  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被无数双鞋子打磨得光滑,在雨水里微微反那么一点儿光,走起来不硌脚,一颗颗小石头隔着鞋底按摩脚底,很舒服的感觉。小路弯弯绕绕,一座小小的六角凉亭在树丛后冒出了头。凉亭邻水而建,是世纪初钢筋水泥强行仿古的产物,柱子上的漆都掉了,一块一块的斑驳颜色,写满诸如“XXX我爱你”一类的……当代社会主义特色书法。

  金慢悠悠转进去。

  不知不觉,不由自主。

  耳边都是雨声喧哗,穿林打叶。紫叶李结深红色的果子,熟透了,无人来摘,都给鸟啄去了,落了一地。夹竹桃蘸水而开,艳丽的粉色,花瓣被吹下来散开在水面上,倒影回澹荡,愁红媚涟漪。凌霄花沿亭柱攀援而上,从叶片上低落下来的水珠都被周边花木映出浓绿淡绿,鼻间都是植物茎叶清新干净的鲜涩味道。水气空濛,公园附近的建筑物都淡化模糊开去,雨帘似乎把周边的世界隔离开来,另创出这一隅天地。

  那是金印象里第一次遇到格瑞。

  他穿着略显宽大的校服坐在亭子里贴近水面的一角,身边放着咬了一口的包子,没拆封的盒装牛奶,手里拿一本英汉双语的《飘》——金认识这校服,是自己学校的校服,古早的运动服款式,配色是白底加黑色,一点点橙黄。

  看起来就像一只团在亭子边发呆的帝企鹅。

  幸好到了金这一届校服就换代了。

  金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逗笑出声,似乎是听到了声音,对面的学生应声抬头——一双紫色的眼睛。很静,很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感觉是那么熟悉,仿佛某年某月某天肺部的空气曾一点点被挤压出去,黑色的水覆没头顶,腥冷的水花迸溅如雨,那双眼睛似曾相识。

  

  金想了想,还是试着先打声招呼:“嗨?”

  格瑞却没有理会,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书——也许短短应了一声吧,不过声音太小,很快就被喧哗的雨声盖过去,落在树叶滴入土壤,融进弃置已久的池塘,再无痕迹。

  金只好到亭子的另一角去。即使是靠近护栏的座椅也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涂鸦和信手随笔,金眼光巡了巡,在“XX死全家”上铺一张草稿纸坐上去。拿出作为早餐的三明治,撕开保鲜膜,一边自己吃一边随手把面包撕碎了丢水里喂鱼——很难想象这水池里竟然有一尾又一尾的锦鲤,衣三色、花秋翠、丹顶昭和、山吹黄金,浮游出水抢食,深色的水面上红黄白橙,乱泼颜色。金看得开心,不顾有小雨,探出半个身子去抛面包碎。

  一直沉默翻书的格瑞却突然出声道:“小心。”

  金被这突然一句吓得差点翻进水里去,连忙抓紧护栏,缩回来坐定。

  “水深,危险。”

  ……明明你这样更危险吧。金脸上有点挂不住,微赧:“那个,谢谢啊。”

  “嗯。”格瑞又低下头,把书翻了一页。

  

  金终于忍不住了:“同学,……你的书,一开始就拿反了。”

  他“啪”地一声合上书,侧过脸吐出两个字:“格瑞。”

  “啊?”金没听清楚,“什么??”

  “格,瑞。”

  “我的名字。”

  格瑞说完这话,就飞快地把身边零碎杂物塞进单肩包,背起书包就起身往亭子外面走了。

  “诶诶?”金摸不着头脑,匆忙一手提包一手打伞追出去,“雨还没停呢一起打伞去学校也行啊——”

  追出一个拐弯,那个有着帅气侧脸的学长却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只有树枝树叶还在雨中风中摇曳滴水。

  

  

  午饭的时候,金向紫堂幻和凯莉提了一下这件事。

  “那他一定跑得很快吧,香港记者。”紫堂幻说着扶了一下眼镜。

  “……”

  凯莉咽下一口柠檬水:“既然是本校的学长,找起来也很方便吧,要不我帮你打听打听?”

  还意犹未尽地冲金挤挤眼睛:“哎,帅不帅?”

  “那当然……”金忽然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和暧昧,讪讪闭上了嘴,拿勺子扒拉开蛋包饭,小声嘀咕,“挺帅的吧,个子高高的,脸也好看。”

  “哎呀——”凯莉显然没听够,“八卦是认知革命的产物,八卦是智人在与同类的残酷竞争中脱颖而出的社交协作基础啊!”

  

  梅雨时节天气总是阴沉,即使没有雨,灰色的云块在头顶上方层叠堆积,带来的压抑感也是怪异而且难以忍受的。室内久坐,同学并不安静,老师又讲个不停,受潮的粉笔在黑板上飞快书写,不多时就占了密密麻麻半扇黑板,每个字符都认识,然而连起来却不知所云的内容。天地潮湿,门窗全开也是无用功,仍然感觉身上有种奇怪的粘腻感,连带思维和心绪都很乱,仿佛脑袋上都要冒出一簇蘑菇来。

  金百无聊赖地转笔,吃了老师一记隔空眼刀后讪讪放下,摆出正襟危坐的莘莘学子相,魂魄依旧神游。

  

  

  金在早晨仍然抱着一丝莫名其妙的希望,去公园荒废的凉亭碰碰运气。雨仍然接连断续,有一搭没一搭地下着,植物大口大口地饮水,也许是沾了水珠的关系,看起来格外精神。远远看到凉亭的尖顶,然后悄悄加快了脚步,小路一转,树丛后的亭子才肯将全貌露出。格瑞仍然昨天一般坐在原处,仿佛根本没有挪动过地方,仍然低着头看自己手中的袖珍本。一只灰喜鹊在他脚边躲雨,似乎他这个人完全不存在一般,与这无边雨雾里的翠色公园一同做了只有白噪音的背景板。

  金撑着伞,穿了结实的凉鞋,不怕水,啪嗒啪嗒踩起来无数水珠,凉凉的,很舒服。灰喜鹊警觉抬头,扑啦啦飞掉了。

  “……嗨。”金仍然想说话,然而又不知道从何讲起,只开了个头就马上后悔了。

  好在格瑞这次也没有放着他不管,放下书,朝他点了点头:“嗯。”

  伞尖还在不停地滴水,金把凉鞋脱下来晾着。本意是贪玩,想要踩水才赤脚穿了出来,不料在雨水里浸得久了也会觉得不舒服的。学生,还在长身体,脱下凉鞋的双脚在雨水中浸得白里透红,足踝有分明的骨骼,坐在凳子上也不肯老实,兀自晃荡——格瑞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金也不好直接盯着格瑞的脸看。格瑞穿藏青色校服长裤、白色的球鞋,上面泥点都没有,气质属于干净又冷淡的那一款,绝对讨女中学生喜欢。注意到金的目光,格瑞默默换了坐姿,原本放松的肌肉有些紧绷,不那么自在地收回了伸长的腿。

  “那个,……”金斟酌着措辞和语气,又觉得这样端着还是太麻烦了,索性放飞自我,冲格瑞笑了笑,眼睛眯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你喜欢下雨天吗?”

  “喜欢。”格瑞抬头望向亭外涟漪迭起的水面,对岸一只野鸭子从一人多高的芦苇丛中探出头又缩了回去。格瑞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吐字发音都很清晰,音量刚好够金从雨声中分辨出来他冷清的声线。就在金以为格瑞不会再说下去的时候,他又开口了。

  “下雨的时候一切都变得潮润润的,雨水从天上落下来,一切都像被水汽淹没了一样:世界变成了一个池塘,头顶上是灰暗的水面……”

  金靠着栏杆,看水中潜游浮沉的锦鲤,仍然丢面包碎去喂。栏杆是木质的,上面的雕刻早已不可分辨,只有年轮里还残存着暗红色的油漆纹路,角落里甚至长出来一朵金橙色的蘑菇来,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格瑞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下去,金眨着眼睛,双眼里闪动着晴空的色彩:“可是雨天太闷啦。虽然可以踩水,但出去总要带着伞,很多东西也会发霉。”

  “是啊,”格瑞短暂地笑了下,几乎捕捉不到他一瞬勾起的嘴角,“所以人还是喜欢晴天比较多。”

  “倒也不是啦,”金掰着手指比划,“雨天也可以玩水、撑伞,都很好。而且雨天不用出操,大课间很长……”

  

  

  终于挨到周末,金仍然背着书包出门。这个学长模样的格瑞似乎总是喜欢在下雨的早晨在凉亭坐一会儿,边吃早点边看书。梅雨还要持续很久,格瑞存在感不是很强,看起来很冷,话也不是很多,接触之后却意外地温柔,大约这就是凯莉说过的反差萌?凉亭里吹进来的风带着潮湿干净的树叶味儿,一切都让金很喜欢,想要再待一会儿。

  虽然是周末,格瑞仍然穿那身企鹅似的校服。看到金,也不多说话,在身边微微挪出来一点位置,示意金可以坐在自己旁边,继续看书。即使是中英双语,一本书一周时间应该早就看了一半左右,然而格瑞翻来覆去似乎总是停在同一个章节,不知道什么原因。金也没有太在意,自然而然就挨着格瑞坐下了,又冲格瑞笑一笑,神神秘秘的:“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格瑞?”

  格瑞当然不清楚金要搞什么大新闻,然而金才不要给他思考的时间,从包里掏出一盒牛奶,炫耀似的晃了晃,推到格瑞面前:“嘿嘿嘿,没想到吧?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

  金注意到他从始至终一直喝同一款牛奶,最近又这个牌子又推出了特浓款,网友形容是“就是像在牛奶里加了冰淇淋和牛奶糖一起打融的味道”,于是给他带来了。金坐下来也不安稳,总喜欢晃悠腿脚:“据说一口气可以喝一排呢,喜欢吧?我还特意给你热了一下,现在温度刚刚好……”

  格瑞伸出手摸了摸牛奶盒,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金反而很开心,兴奋得不行:“认识了那么久终于给你带了点东西!”

  “对不起,”格瑞发出一声连他自己都听不出的叹息,缓缓道,“我不能喝。”

  “……诶诶诶???”一直沉浸在气氛中的金才意识到事情反转太快,神情由开心转为疑惑,“为什么啊?”

  格瑞搭在牛奶盒上的手指骨节纤长,金试着摸了摸:“牛奶还是热着的呀……哎呀格瑞你的手好冷哦!”

  格瑞触电般缩回了手指,垂下眼睛淡然道:“天生的。”

  “体寒吗……冬天应该很难受吧?”金侧过脸,格瑞比他略高一些,就仰着脸看他,眼睛盛满了关切。亭外雨势稍微小了一些,云层变薄,轻纱囊萤般透露出些微天光,映出少年脸上一层细细密密的绒毛来,宛如青涩的水蜜桃。

  “习惯了。”格瑞也不再说话,继续低头翻那几页的书。

  

  金心里有点空落落的,难得没有平常一样找话说,咕噜咕噜自己吸光了牛奶,在石桌上摊开习题册开始写作业。下雨的缘故,飒飒微风,塘外轻雷,空气湿润而清爽,石桌凉意浸入肌肤骨骼,远没有教室里的拥挤烦闷,舒服得很,思路清晰做题也快。

  写到一半忽然卡住,是解析几何,老师课上讲过类似的例题,然而换了角度,金当时刚好在课上转笔,仅大致看懂皮毛而已,算过几次都是越算越乱。这时旁边忽然一只手伸出,圈出了一个式子,手指骨节纤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金仔仔细细看过去,自己漏掉一个字母。纠正再算,果然顺利推演出来了正确答案,心下大喜,竟直接伸手一把抱住了格瑞。

  “格瑞真是太好啦!”

  格瑞错愕,然而金像只小狗一样在自己身上没有章法地乱蹭乱贴,少年有血有肉的身体温暖而且炽热,格瑞甚至错觉自己感受到了他血液的流动和心脏的律动,韵律来自真切实在的生命。意外之下竟然没有推开,骨节分明的右手轻轻触过发尾划过少年后颈——那里薄薄的一层皮肤覆盖下就是再脆弱不过的血管和骨骼——然后接住因为金过大幅度的动作而掉下来的帽子,再给他按回脑袋上。

  金笑嘻嘻地从他身上起来,仰起脸看他,眼神清亮晶明:“格瑞真是,太好啦。”

  那双眼睛真大,也许整个月份遗失的晴天都在这里面了。

  

  

  连绵的阴雨业已持续一周有余。湿气浸入身体发肤,衣服总也晾不干,放学时千丝万点雨水自高空云层架构而成的灰色穹顶坠落,千把万把的伞缘都在滴水。学生挤在一起,稍不留意就湿了肩膀或者衣角裤腿。吃罢午饭的短暂午休,谁也不愿意再被关进沉闷的教室里去,三三两两在学校里散开,抱团聊天,给呆滞死板到似乎永无穷尽的死循环生活找点乐子。

  “这雨也真是的,再这么下下去我就没衣服穿了。”凯莉把长发撩到耳后,剥开一根水果味棒棒糖。

  “每年都是这样啊,”紫堂幻抬头,仰望被教学楼那一方天井所圈出的灰暗天空,缓缓移动的铅灰色云层带来一波又一波雨水,“希望放学回家的时候不要下那么大就好啦。”

  金安静地看天井里才褪去一点点青涩的枇杷果。雨不算小,枇杷树累累的果实摇动出清润迷人的气味,在雨中淌着酸涩的泪。凯莉抬肘碰碰他:“金?”

  “啊啊?”

  “你上次不是和我们提起来那个叫格瑞的么,对吧?”凯莉有心无意,叼着棒棒糖慢吞吞地说,“我帮你问啦。”

  “啊啊啊?”金没想到凯莉这么上心,“那他……”

  他是同校的吧?懂那么多,是学长了?每天应该起得很早,穿干净的校服,然后在下雨的早晨,去安静的凉亭里吃掉早饭,看自己喜欢的书……

  凯莉微微皱起秀气的眉头:“我问了问,都说没有这个人啊。要不是相信你平时为人,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编排给我们的了。”

  紫堂幻也惊讶:“凯莉竟然也有打听不到消息的时候?”又转向金:“他是学长吧,第几届的呀?”

  “应该就是学长吧,毕业生不至于穿着校服出来啊,那也太羞耻了……”凯莉顿了顿,眨眨眼睛补充道,“虽然我们这一届的校服很漂亮,但我也不要毕业之后再整天穿出来。”

  “校服上也可以看出来年份的,我再去看看不就行啦。”

  

  

  雨水的声音是没有规律的,敲击音,碰撞音,跌落音,辅以风声叶声,无章可循却又自成一格,十年前如此,百年千年前同样如此。二三线的小城,生活节奏慢,汽车来往的声音也没有那么嘈杂,一旦前奏的第一个音响起,其余音色都淡成了背景里陪衬的和谐交响,自动靠后让位,于是天地间就只剩下迷幻潮湿的雨声。

  少年的脚步也是。仍然健康而充满朝气,仿佛世界上没什么可以拦住他笑似的。一边走路一边哼歌,从【】箭口香糖的广告里听来的一段,:

  “Listen to the rhythm of the falling rain, 

  Telling me just what a fool I’ve been…”

  无头无尾,反复循环的两句,哼起来仍然开心。

  凉亭附近,先前开的花儿都谢得七七八八,好在凌霄和夹竹桃花期都长,仍然不紧不慢地按照计划吐蕊,新开的花朵水灵鲜艳,粉饰太平刚好够用。格瑞当然在原地,垂下眼睛独自翻书。显然是习惯了金的到来,自然而然在身边留下一个空位处。金见到他总是开心,先笑着打招呼,然后挨着格瑞坐下来,身体贴在一起,有点促膝闲谈的意味。

  然后抬头,格瑞校服上的年份印在左胸,清晰可辨的红色数字。

  2006。

  然而……现在已经是2016了。

  十年。

  

  金向来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格瑞察觉他面色不对,伸出手试着握了握金的手指。

  金只觉得自己双手温度如格瑞的一般冰凉,碰一下就迅速缩回去了。

  “我……我。”

  “我不太舒服……”

  金撑起伞,冲进濛濛雨幕。

  格瑞全程不曾开口,孑然一身站在邻水凉亭里,沉默目送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转弯处的树丛。

  水中锦鲤浮游,搅乱涟漪中花木碎影。

  

  深不见底的池水……没有人影。

  

  

  

  雨水如注乱泼,整座公园被水汽雨雾模糊成一个巨大的池塘,头顶上是灰暗的水面,偶尔窥见一丝天光。是记忆里被加密锁死、下意识选择遗忘的某年某月某天,肺部的空气曾一点点被挤压出去,黑色的水覆没头顶,腥冷的水花迸溅如雨,……然后,也许是最后,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睛。

  金终于回忆起前尘种种。

  十年前公园不过建成之初,那时候广场舞尚未在大妈中风行,大都是情侣挽着手交换天荒地老的誓言,亲人在散步时谈论柴米油盐生活琐事。

  六角凉亭临水而建,市政府难得花了功夫,在池水中放养各色锦鲤。一尾又一尾的锦鲤,深色的水面上红黄白橙,乱泼颜色。金看得开心,男孩子贪玩,蹬着小短腿,探出半个身子去抛面包碎,看它们纷纷挤出水面抢食……

  “有孩子掉水里了!”

  “快报警啊!?”

  “有人会水吗?这里,这里……”

  

  孩子抢救了回来,第一时间跳下水去救人的那个中学生再也没上来过。

  

  

  

  持续数周的阴雨终于结束。雨后空气清新,一切都像被洗过一样,天高云淡,纯净的蓝色像是画上去的。气温也回升起来,爱漂亮的女孩子换上好看的裙子,望过去宛如雨后开出的花朵。凯莉欢呼:“终于天晴啦!”

  紫堂幻说:“是啊,终于!”

  金说:“是啊,天晴啦。”

  

  再去凉亭,已经空了。紫叶李烂熟透红,落到地上的一些甚至开始腐烂,发出甜腻的酒味。凌霄花和夹竹桃仍然盛开,阳光下明艳而灼眼。

  

  金最终还是在学校找到了他的痕迹。那时他和紫堂幻正在帮鬼狐清理学校陈年未理的公告栏,一层一层都是乱七八糟的报纸,更新与否全看宣传部心情,想起来了就随手贴一下,想不起来了兴许可以放置一学期甚至一年不去更新。若不是鬼狐决心大刀阔斧做出点事情给老师看,兴许永远都不会动。

  一层一层中,辨认出小报的一角,纸质业已变色发脆,好在油墨仍可辨认:见义勇为舍生救人……品学兼优……

  

  

  某天,学校广播台突然放气熟悉的旋律,电子模拟的雷声雨声在初夏的晴空下回响:

  Listen to the rhythm of the falling rain, 

  Telling me just what a fool I’ve been……

  金猛然抬头:“这是?”

  凯莉手里转了一圈笔,淡淡道:“《Rhythm of the Rain》啊,上世纪的歌了。”

  就着歌声,慢慢把歌词大意讲给金听:

  听这雨落下来的旋律

  像在言说我过去的钝愚

  我希望雨能停下,让我无望地哭泣

  让我再次孤身孑立

  我唯一在乎的人已经弃我而去……

  

  

  金仍然喜欢早起,绕路去公园荒废的凉亭走一遭。背着书包,在葱茏绿意中静坐,吃早点,预习课程或者看自己喜欢的课外书,已经读完了一本《飘》。偶尔抬头,望向栏杆外倒映着四合幽静的沉静睡眠,等待下一个雨天。

  

  毕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FIN.

  ===

  【废话】

  某箭口香糖广告里的那首歌,因为网易云上的翻译不押韵,自己强迫症所以手动翻了一下(然而仍然不押韵),可能表意不准,这里贴一下原曲链接,请原谅orz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来自《飘》最后一句话:Tomorrow is another 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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